河馬杯杯談教育

文╱陳承璋

訪談之間，辦公室電話鈴聲突然大作，某私中的教務主任匆匆接起：「喔！是立委啊，不好意思耶，那位學生的成績落差比較大，要進來很困難，如果差個幾分的話，還有機會。」掛完電話，這名主任嘆口氣，是一通選民服務電話。

他坐下來，喝口茶繼續說：「我們已經滿招了，何況是那種分數差很多的，即便真的進來，依我們經驗，恐怕會因為進度跟不上而轉學，」這種電話，他已經接過不知多少通。

自三年前12年國教正式實施後，因為國中會考升學制度大改，實施起初混亂不堪，而且各縣市步調不同，搞得很多家長十足焦慮。

有能力的家長，眼看制度亂成這樣，索性不讓孩子進學區內的公立國中就讀，愈來愈多人把孩子送往私立國中，意外讓私立國中熱門起來，選民服務電話響得更頻繁。

為什麼捨公立而就私立？原因是認為私立學校的校長與老師，會比公立學校師長更負責，多付一點學費，學校就會協助家長搞定一切。另一個原因是，私立國中常常是完全中學，可直升該校的私立高中，避開升學選校的麻煩。

知名私中招考 場場水洩不通

例如今年3月間，是台中市私立中學招生考試的季節，中部地區的家長與學生就擠成一團。知名私中衛道、曉明、明道等校，國一新生約計畫錄取500～900不等人數，但報考人數都高達5000、6000人，把幾所學校擠得水洩不通，考試休息時，家長全擠在操場等孩子出來。這一場場招考，錄取率只有兩成左右，被戲稱是國小的「小聯考」。

台中市，本就是私校最為熱門的地方，一線二線私中加起來就有20幾所。升學率好的學校，幾乎都盛況空前。

除了台中，其他縣市也不遑多讓。例如台北地區的延平、薇閣、復興等，報名人數全都超過錄取名額，在少子化的今日，私中招生反而逆勢成長。

但是，私校熱根本跟政府推動12年國教，希望讓教育社區化、學生就近就讀社區國中與社區高中的初衷違背。

全國教師工會總聯合會曾在今年5月針對此現象召開記者會開砲。理事長張旭政轟政府給私校開了後門，竟允許以考試方式招收國中部學生。

原因在於，雖教育部禁止筆試，但私校法明定，只要經主管機關評鑑辦理完善且績效卓著，可不受法規限制，使得各私中能以各種營隊的名目招考新生，包括科學營隊、成長營、數學競賽等。

此種招考模式，已經讓公立學校招生受到影響。

張旭政指出，家長頻頻把學生往私校送，導致公立學校學生素質愈來愈低落，老師愈來愈難教，「私校能用考試把好學生找進去，老師教的當然都是好學生，成績當然好，」張旭政忿忿不平，12年國教竟然意外的肥了私校，垮了公校。

以台中市為例，由於私校非常多，公校好學生被「真空」吸到私校的情況更加嚴重，「公校老師已經抱怨很難教，留下的高關懷學生比例變高，」某校教務主任直言，光照顧高關懷學生，就已用盡精力。

 

私校竟成贏家，到底為什麼？「每次面臨較大教改時，私校都會出現報名熱潮，」台北市麗山高中教務主任藍偉瑩分析，依照過去經驗都是如此，主因是家長焦慮。

關鍵1〉入學制度亂 無所適從

以這次12年國教，改以會考制度，2014年第一年上路，就引發家長與學生怨聲載道。當時的爭議包括，超額比序的項目太多；選校志願序一旦猜錯分數落點，竟然要倒扣分，導致許多學生高分低就等，都讓家長與學生不知該如何填寫志願。直至今日，會考制度的多元比序計分方式，仍然每個學區不盡相同，令人眼花撩亂。

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育研究與評鑑中心過去曾做過「President for Education：面向教育、面向總統——親師生的許願單」調查，直指家長對於12年國教最不滿，入學制度混亂為人詬病。

另外，12年國教新課綱尚未正式頒布實施，但未來新課綱教學強調的素養導向精神，卻已在近幾屆的會考考題中出現。亦即，教學現場的教學方式尚未改變，但考試走向已經改變了，令不少師生與家長不滿。

例如2017年才剛落幕的國中會考，許多學生都反映，國文科考題許多不是課堂上所學，幾乎都是課外。「老師不改變，害得學生努力也白費，更導致補習班坐擁漁翁之利，」台中文華高中英文老師魏秀蘭批評。

由此可知，私中受青睞，正是因為私校有直升高中制度，只要符合直升資格，根本就不用淌教改渾水，煩惱幾乎少一半。

關鍵2〉主打成績至上

另一方面，部分在乎成績的家長，對於公立國中的教育方式較不信任。宜蘭縣教育處長簡菲莉指出，現在公立學校愈來愈開放，除了成績之外，更希望留空白的時間、多元的社團，讓學生能獨立思考，只不過，即便有些國中努力做，許多家長仍不願埋單。

也因此，為了迎合成績為上的觀念，更有私校打出成績保證口號，設立各種精英班招生，標榜「省補習費」，讓很多家長甘願掏錢。

關鍵3〉管理學生嚴格

此外，公立國中不像私校能夠能力分班，不少家長害怕孩子被帶壞，即使花比較多錢也甘願送私校。復興實驗高中教務部主任鄭調榮認為，因為深怕孩子在青春期交友不慎誤入歧途，私校管理較嚴格，較無學壞風險，所以許多家長願意將子女送到私校就讀。

尤其現在公校的投訴管道實在太多，老師也不太敢管教學生。藍偉瑩坦言，公校老師的教學困難度愈來愈高，甚至家長不滿老師，打電話到1999投訴，導致熱血老師也會窒礙難行。

關鍵4〉升學成績亮眼

當然，私校能博取信任，關鍵還是升學成績亮眼。以曉明女中與衛道中學來說，兩校成績都大幅超越全國均標。

106年高中學測，曉明女中光是70級以上就超過50個，占全年級1∕5，全國平均頂標62級分，曉明則高達71級分，就連低標也有56級分，整整是全國低標27級分的兩倍以上。

衛道也不遑多讓，滿級分人數達5人，連續三年拿下全國私校之冠，70級分以上達39人，占全高三學生一成，達全國頂標62級分的學生，更多達163人，換言之，平均每兩人就有一人拿到全國頂標。

這兩所學校高中學生，多達九成是國中部直升上去，可謂「血統純正」，只要擠進國中部窄門，家長幾乎不用擔心孩子課業，難怪家長拚了命也要把孩子送進去。

除了這兩所學校，不少私中還會以國際英語班、資優數學班等招生，將最好的師資資源集中，反覆考試讓孩子拿高分。然而，這種情況卻也讓孩子少了多元成長的機會。

「私校分為理念型與非理念型。有理念的私校除了成績，還會兼顧生命探索、人格發展；但後者，對於孩子來說會讓他們非常痛苦，」藍偉瑩指出。

總之，將孩子送進私校，家長可以不必擔心教改混亂，但並非所有孩子都適合送進私校。

「成績好的學生，甚至會欺負成績差的學生，後者反而愈讀愈沒自信，」衛道中學教務主任孫立仁提醒。

成績並非評斷孩子好壞的唯一標準，家長得用心了解小孩，才能給予合適的教育方式。

【本文摘自《遠見雜誌》2017教育特刊；訂閱遠見雜誌知識庫；訂閱遠見雜誌電子版】